一觉醒来,听着客厅里小女珠圆玉润、醉人心田地诵读声,幼子嬉戏发出的争吵声,夹杂着在厨房做饭的妻子时不时小声地呵斥:“小点声,爸爸上夜班,让他多睡会儿!”,我的内心却充满了幸福,人世间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此,和家人快乐的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可作为医生的我,见到更多的是病痛的折磨,是骨肉的分离。面对不治之疾,内心的无奈不亚于家属的痛苦,而每一次与死神拼搏的成功,又会成为接受下一次挑战的动力。就像今天出院的病人老龚,经历6次手术,2次进ICU,全身的血换了3、4遍,但我们最终还是把他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这种成就感也只有做医生才能体会到。
如果我问:正常人的血有多少毫升?正常成年男性的血色素是多少?所有医学生都能回答:-ml,-g/L。但是,如果一个人的血色素在38g/L,在两个月内输进00ml血,在截掉了一条腿之后还能笑着出院,作为他的管床医生,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不夸张地说都会超过了病人家属喜极而泣的喜悦心情,而且这样的经历相信每个医生都有过。
PART1/病人选择了信任,上了我的船
9月21日下午两点,我接到急诊科医生“有一位病人被玉米收割机绞伤了两条大腿,病情很严重,可能有生命危险!”我放下电话,不敢迟疑,带着学生飞奔到急诊科。一进急诊抢救大厅,便看见躺在急诊抢救床上面色蜡黄的病人,脸上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两条大腿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但仍不断有鲜渗出,流到床上、地下。“怎么受的伤?”我问家属。“帮邻居家收玉米,被玉米收割机卷进去了,叫了消防员把机器拆了才救出人来,县医院说治不了,让医院。”听着病人的女儿哭泣地讲完过程,看着监护仪上显示的65/30mmHg血压和次/分心率,翻开病人毫无血色的睑结膜,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龚和平”病人虚弱地回答。还好,意识还算清楚。“急查血常规、凝血功能、血型和感染五项,先约8个单位红细胞、毫升的血浆,通知手术室随时准备手术。”我对急诊科大夫说。当我戴上手套打开伤口查看时,内心不禁为之一震:右大腿中段仅仅皮肤相连,右小腿所有的肌肉、组织都搅成了碎块,而左大腿的皮肤完全脱落,伤口内暴露出的股动脉和大拇指一样粗细的坐骨神经清晰可见,大腿中段皮肤和骨头、肌肉完全分离,好重的损伤!这是我做医生以来见过最重的外伤了,受这么重医院,简直就是奇迹!
“收治还是建议转诊?这样情况病人肯定是九死一生,如果辛苦的付出再换来家属的人财两空,他们能理解吗?”许多问题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去衡量利弊。我迅速对家属交代:“第一,病人非常重,失血性休克,创面特别大,广泛的渗血,目前性命能不能保住不敢说;第二,右腿肯定保不住,要截肢,你们能不能接受;第三,如果命保住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大面积的感染以及全身一系列并发症的治疗,可能需要巨大的花费,也许花了钱,病人性命也保不住,你们能不能承受?要是能接受,马上办理住院。作为医生,我肯定尽心尽力的救治,但我不是上帝,我不能预测能否保住生命”。
那个时刻的我,感觉自己就像驾驶一叶扁舟的水手,在雷电交加的深夜的海上航行,碰到了一个快被淹死的人,我把手伸给他,他或许不信任我,把我的手推开,自己继续游,也许也能到彼岸,也许消失在黑夜的大海中;他或许信任我,把手交给我,我拉他上船一起航行,无论能否到彼岸我们都会共同面对风雨。
这个病人选择信任了我,上了我的船。
PART2/“第一道生死符”
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住院手续,签字,交代病情,备血,联系好麻醉科、手术室,直接从急诊科一路飞奔将病人推进手术间。麻醉医生看着电脑里标注红色的血红蛋白38g/L的危急值,提醒说:“任大夫,先输血吧,要不然一开刀,血压也许就没了”。我也深以为然。随后,几个人轮番上阵加压输血,麻醉医生担心库存血太凉,还把输血器缠到自己的胳膊上用体温加热。这期间,科室能来的医生全部赶到手术间,见病人血压稍有稳定,立即分两组,一组截肢,一组保肢。右大腿没有保留的意义,必须截掉,左大腿目前尚有血运,虽然软组织挫伤严重,但也必须尽力保全。手术并不复杂,在麻醉医生全力配合下,我们团队很快完成了手术,术后将病人转入ICU做进一步治疗。
PART3/“第二道生死符”
如果把手术关当成与死神下的“第一道生死符”,那么接下来这“第二道生死符”将是病人面对低灌注引起的各个器官的损害、大量的肌红蛋白吸收引起肾功能衰竭的可能、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等一系列并发症,而每一种可能都会让生命画上句号。
术后第一天,病人昏迷,心率在次/分左右,尿量不少,体温38℃以上。
术后第二天,病人嗜睡,可叫醒,可正确回答问题,心率在次/分左右,尿量不少,体温稳定在38℃,肝肾功能基本正常。
术后第三天,病人已经逐渐清醒,知道自己在哪里,生命体征指标稳定,没有腹痛,可喝少量水。
在ICU观察了5天之后,病人病情平稳,转回了骨一科病房。
这次的生死较量,我们暂时领先。
家属高兴,我们更高兴。但我们知道,死神仍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盯”着我们,稍不留神,就会前功尽弃。我反复告知家属,后面就要过关键的一关---感染关!我们必须齐心协力一起划桨,请继续信任我!
PART4/“第三道生死符”
果不出所料,术后第7天,死神就迫不及待地发出了“第三道生死符”--感染。病人出现高热,体温超过39℃,伤口出现了大量的脓性分泌物,部分皮肤坏死,远远就能闻到臭味。我们将病人推进手术室清创,去除了坏死及感染的组织。对这种挫伤严重,皮肤、软组织广泛缺损的病人,多次清创是去除坏死及感染的组织,尽可能多留下有活力的组织的必由之路,但与之矛盾的是,多次手术对感染病人的体质也是严重的损耗,所以必须一方面输入的营养液,一方面鼓励病人吃饭,以保证足够的营养支持。可病人身体极其虚弱,每天都只喝一点点水,而且闻到荤腥的东西就恶心,吃不进去,只能喝点粥。护士们每天给他定饮食计划,并鼓励他说:“吃饭是对治疗最好的配合,也是最省钱的办法。”渐渐地,病人从吃了吐,到吐了吃,身体状况逐渐好转起来。
我们决定再次进行清创,而这一次也是我们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手术前,我们经过反复讨论,并针对伤口结果预测制定了几套手术方案。麻醉后,我们先进行左大腿清创,还好,伤口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清理了部分坏死的组织和脓性物质,用负压吸引(VSD)覆盖住皮肤缺损的地方继续治疗。可当打开右大腿残端伤口时,大大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场面触目惊心:伤口里面满满的都是脓液,从皮下到深筋膜,从深筋膜到肌间隙,甚至肌间隙和股骨之间都被脓液浸泡着,而且感染就在髋关节附近,离心脏越近,越容易导致大量的毒素携带到全身各处。这时,麻醉医生提醒说:“任医生,手术尽量要快一些,病人血压在下降,我先用输血维持着。”我们快速清理干净了脓液,去除了部分坏死的组织,可就在这时却惊喜的发现,深部的肌肉有大量的肉芽组织在生长,这让我为之一振,差点兴奋地喊出来!世间万物大概都是如此吧,向死而生,大量的坏死物质和炎症下面就是肉芽组织,而肉芽组织就是修复的基石,有了它,才有修复的可能,有再生的希望!
手术做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病人送到复苏室等待苏醒。我们也准备去吃饭,可没过多久,麻醉医生就给我打来电话,焦急地说:“这个病人醒了,可血压维持不住,你快下来看看吧。”我的心跳一下加速,飞奔过去。病人在复苏室床上躁动不安,脸色蜡黄,眼睑水肿,眼睛里没有一点光泽,这个眼神我见过,只有濒死的病人才会这样,监护仪上的血压显示62/34mmHg。麻醉医生说:“升压药已泵到最大量,血压才能维持这样,估计是感染中毒性休克,这个病人太危险了,我们已联系ICU。”
事不宜迟,我准备征得病人家属同意后立即将病人转入ICU。当手术室的门打开时,我看到了一张张焦急等候的脸,我告诉家属里面的情况时,虽然尽力了,但不一定会有我们想要的结果。几位家属听后不禁放声大哭。
很多时候,当我做完手术打开手术室的大门,感觉自己打开的是暗室里面的那扇窗,当我告诉家属手术很顺利时,每一句话就像照进窗里的阳光,能给病人家属带来温暖和希望,能让他们悬着的心得到抚慰。可这次,我把窗关上了,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等待、哭泣,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把病人安全转运到ICU,向主管医生交代了注意事项,再次到门外向家属交代了各种可能。回到科室,感觉真的很疲惫,才想起来今天是下夜班,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回到家休息!希望病人能挺过这一关!
第二天去查房,病人意识清楚了,血压仍然偏低,但比昨天好多了。第三天再去,血压基本正常了,意识饮食都逐渐恢复了。第四天,生命体征稳定。第五天,病人转回了骨一科病房。
这一局,我们又赢了。
PART5/“第四道生死符”
接下来又进行了两次清创,纠正低蛋白和贫血,抗感染,双侧胸腔积液给予置管引流,全身情况逐渐好转。肉芽组织生长良好后,进行了第六次手术---植皮。七天后,打开伤口,看到植皮全部成活时,我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可是,在一天早上查房,家属说:病人肚子疼,呕吐,吃不进东西,喝口水都吐。我的直觉是发生了肠梗阻,请普外科会诊,建议先禁食,做腹部CT明确诊断。等CT结果出来了,却让我们大吃一惊,报告显示:考虑胆囊占位,胆囊癌可能?可入院时的检查没有发现呀,怎么短短两个月得了癌症?这个结果真是当头一棒,让我和家属都不能接受。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费了四十多万,熬过了60多天,以为终于见到希望的时候,出现这样的结果,我都很难接受!再请普外科会诊,建议做核磁进一步明确诊断。核磁结果出来了,还是考虑胆囊癌的可能。我们都很沮丧。沮丧归沮丧,却不能放弃希望!普外科建议再做增强核磁。我反复向家属交代为何做了CT、做核磁、还要做增强核磁,家属们没有丝毫犹豫,这种信任的力量让我感动!
等待的这几天,病人一直禁食,身体需要的白蛋白就像过山车一样往下掉,只能靠一天输一千元的白蛋白了,不能进食真的是饿不起啊!同病室的病友也念叨:这个老头真难,好不容易保住命了,保住了另外大半条腿,快好了,快好了,怎么又胆囊癌了呢?病人的女儿每天以泪洗面,见到我就问:“任医生,我爸怎么这么倒霉,还有救吗?”我也很失落,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做完增强核磁,结果还没出来,核磁室副主任刘冲就打来“这个病人都用过什么抗生素?有没有头孢曲松钠?我考虑药物性结石可能性大”。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医学上有一个基本的思路是一元性学说,就是一个病人的所有症状尽量用一个疾病来解释。这个病人外伤后大量应用抗生素和各种药物,输了00毫升血,卧床两个多月,这个节骨眼上得胆囊癌的几率要远远小于得胆囊结石的几率!
世间万物大致都是如此吧,一波三折也好,苦尽甘来也罢,在你一次次奔着希望努力时,总是伴随着失望的苦楚,只要我们不放弃,希望就在潘多拉盒子的最深处,只要不把盒子盖上,希望就有出来的机会。不抛弃,不放弃,哪怕你已经筋疲力尽,也要再坚持一把,哪怕是万念俱灰,也要留信念在心底,因为希望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你!!!
PART6/终生难忘的锦旗
住院70多天后,病人老龚终于康复出院了。出院十多天后,老龚的女儿受老龚之托特意送来一面锦旗,我很感动,难以言表的感动!
事后,我在朋友圈写到,锦旗收到过很多面,大多随手就放下了,而这一面锦旗会让我终生难忘!当一个67岁的老人被玉米收割机绞伤双大腿,血色素只有38g/L,一条腿被截掉,另外只剩半条腿,在经历了6次手术,2次进入ICU,输血达到00毫升(相当于把自身的血换了三、四遍);经历了感染性休克,肺部感染,胸腔积液,药物性结石等一系列并发症后;和我们共同面对病魔拼搏了70多天,在出院后十天和我视频还能露出如此的笑容,足以让我看到了生命的力量!这面来之不易的锦旗,让我真的不能自已。也许手术对任何的骨科大夫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可我和我们的团队能做的并不仅仅是手术,而是担当、尽责、尽力,是安慰、帮助、治愈!是向死而生的勇气,是同舟共济的甘苦!感谢病人信任,把生命托付给我,我定不辜负!感谢我们团队,是我们的紧密协作,才让生命之火重燃!
又该去上夜班了,今天值急诊班,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搏击场面等着我,我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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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阅:郑红
编辑: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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